田道长“著作等身”,对中国道教有很深的研究。读他的“答疑解惑”,你会豁然开朗;听他说道,你定有收获。田道长文字功底十分了得,我发给他看的西班牙华人道教文章,他一一做了勘正。修改处都是点睛之笔,遣词用句恰到好处。学识渊博,信仰虔诚,勤勉刻苦,意志坚定,这是我对田诚阳道长的认识。 1999年,田道长应马德里自治大学和巴塞罗那太极中心邀请,经国家宗教局和中国道教协会批准赴西班牙讲学传道。从此开启了他的欧洲传道之旅,成为第一位在西方世界传播道教的中国道长。2000年10月,他用西班牙语撰成“Conocer el Taoísmo”(《认识道教》)一书远播欧美大陆,这是第一部由中国道长直接用西班牙语写成的道教书稿。 2001年5月12月,他创立的巴塞罗那道教丛林“清静宫”,是有史以来由中国道士在欧洲创建的第一所道观。他创办的道教协会得到了西班牙政府的确认,取得与天主教平等的合法地位,成为中国道教传入西方世界的里程碑。 2004年,田诚阳道长应邀参加了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在巴塞罗那举办的《全球文化论坛(F?RUM)》。《LA VOZ DE LAS COMUNIDADESRELIGIOSAS》(宗教界的声音)一书有田道长的“道教”(西文)一章。田道长经常在当地大学举办讲座,田道长对中国道教的最大贡献在于,让西方世界了解了中国的道教,了解了中国古老的历史文明,确立了中国道教在世界宗教界的地位。
从1999年到2016年,田道长在西班牙已经有17年头了。17年筚路蓝缕,披荆斩棘,奋力拼搏,凭籍自己的才华,得到了西方人的认可,取得了可喜的成绩。他自创办巴塞罗那道教丛林“清静宫”之后,又先后与西班牙、法国、德国、瑞士、意大利等国的弟子们联合成立了“欧洲道教联盟”,其外国弟子先后在欧美各国分别设立了“清静宫”分观。 17年孤身一人,他在陌生的土地上历尽了艰辛。他是一个在西方文化丛林中踽踽前行的独行者。基督世界对来自遥远东方的宗教,他们的目光是神秘、好奇和崇拜;而华人世界对来自祖国的道教,他们的目光则是茫然、疑惑和漠视……道教始于中国,它的根基在中国。在异国他乡,田道长感到了孤独和无助。 2016年7月底,我见到田诚阳道长的时候,他的身体已经不行了。根据中国道教协会老子道学研究会的消息,他是“内脏旧伤复发”。根据孟涛说,当年为了救助一个高空落下的人,他的脾被砸坏,还伤及了胃。多年来,他一直靠自己的内功保养身体。但是这些年,他太累了。 他的脸色已经发黄,像秋日的树叶,已经失去了光彩。他经常咳嗽,我每次见到他时,都会问他,“身体怎么样?”“要不要看医生?”他都说“没事”。他心里牵挂的只有一件事,那就是建一座道观,建一座拥有华人自己产权的道观,以便于向弟子们传播中国的道教文化。我看过他设计的清静宫平面图,规模相当宏大。他为了自己的信仰呕心沥血,但是他力不从心。2016年9月初,他终于倒下了。 田道长是一个有坚定信仰的人。9月8日,他的病情已经恶化,身体已经极度虚弱。但他仍然坚持着给信众解答道家养生知识。他带着“抱歉”的口气对朋友说自己“已经没有力气说话”。道长是一个“谨言慎语”的人,他心里清楚自己的身体状况,隐隐约约地告诉他的朋友,他已经到了生死关头。但是他在给朋友的留言仍然坚定地说,“我不想放弃道教的事业”…… 田道长是一个不想麻烦别人的人,是细心的朋友在他虚弱的声音里感觉到他的身体出了问题。当朋友问询他的身体状况时,道长才说,“若实在撑不下的话,就去找孟涛”。朋友把道长的情况告诉孟涛后,孟涛便带着他去看中国医生。后来,孟涛告诉我这一情况后,我也曾陪着他去看过医生,但是一切为时已晚。9月12日,他被送进了医院抢救。 在田道长生命的最后日子里,清静宫的弟子们闻讯都赶到了医院。这些西班牙人道徒都是极为虔诚的信徒,她们轮流日日夜夜陪伴在他身边。她们为师父熬参喂汤,还把道教的法器都带到了医院,她们试图用道法挽救道长的生命,她们期望奇迹能够发生,她们期望师父能够重新站起来……
9月17日下午,我跟着孟涛去医院看望道长。此时他的呼吸已经十分困难,气若游丝,生命已近油尽灯枯。他心里明白,自己已经时日无多。当时他见到我,费力地用手移下鼻梁上的氧气罩,拼尽全力说了一句话,“我要回中国去”。我安慰他说,“你静下心来养好身体,只要熬过这一关,一定送你回中国去”。 这是我见田道长的最后一面,没有想到次日23时他便离世了。孟涛是天天去医院看他的人,听孟涛说,那天晚上他见到道长时,道长已经不能说话,他说的话,道长只能微微动动手指以示回答。 “我要回中国去”,也许是田诚阳道长留在世上的最后一句话。年轻时,田道长与道友曾发誓“将此生献于教门”,如今他实践了自己的誓言。 “我要回中国去”,道长的遗言让人感到无比悲凉;道长的不幸,也让人感到无限感慨。 正是:“饱读史书研玄学,著作等身怀大志。未料异域多坎坷,壮心未已身先死”。
巴塞罗那孔子文化学校麻卓民 2016年9月19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