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泰罗尼亚真的患上了游客恐惧症?

加泰罗尼亚今夏不太平。意大利年轻游客在巴塞罗那附近Lloret de Mar的某所舞厅被车臣游客踹头致死，游客吸“笑气”、玩“高空跳泳池”出人命，巴塞罗那机场罢工导致大批航班延误乘客大面积滞留，三名中国四川游客在微博上爆出失窃五十万元人民币并怀疑是酒店监守自盗，火车冲撞站台伤四十多人，当地群众攻击旅游大巴、破坏共享单车、打出El turismo mata（旅游业害死人）等标语抗议…… 凡此种种，让人不禁感叹：拿什么拯救你，我的加泰罗尼亚？

加泰罗尼亚自治区，尤其是首府巴塞罗那一直以旅游业闻名于世。笔者虽然久居马德里，但是对巴塞罗那更适宜旅游的名声早有耳闻。去过两次，感觉这座城市国际化程度更高、市民英语普及更广、美食更加多元化、地铁公交更加考虑到外国游客需求，建筑更漂亮等等，这些都是马德里值得学习的，更何况还有马德里不具备的海滩。这座旅游为支柱产业的城市为何突然患上turismofobia（游客恐惧症）？女市长Ada Colau甚至表态不准备采取任何措施制止。

一些“理智”的当地群众面对媒体表示，他们反对的不是旅游业，而是过度的开发透支了珍贵的旅游资源，游客的不文明行为毁坏了干净的市容，出租民宿服务影响了小区居民的正常休息，共享搭乘软件让出租车司机生意大减…… 凡此种种说得头头是道，让人觉得加泰人热爱自己的家园，宁愿少挣钱也要保护碧海蓝天，保全平静生活，这种精神值得赞许。

然而，这只不过是加泰罗尼亚自欺欺人的结果。对旅游资源的过度开发不是游客的错，当地旅游部门应该对景点待客能力有所预估，合理配置当地资源。这样游客也可以玩的痛快，避免只见人头不见景的扫兴；餐饮业、酒店业等等也可以赚的盆满钵满，避免只见开张不纳客的尴尬。这些怎么能怪罪到游客身上？

说到游客，确实街头巷尾撒尿者有之，吸毒酗酒寻花问柳者有之，深夜狂欢作乐影响他人休息者有之。西班牙人为什么不扪心自问：前往巴黎的游客一股脑冲进卢浮宫，争抢着和蒙娜丽莎合影，怎么到了你们国家就只知道往酒吧里钻？前往德国奥地利的游客怎么不满街撒尿丢垃圾？前往意大利葡萄牙的游客怎么不大声喧哗？难道不是西班牙人本身就不拘小节，才暗示外来的游客可以入乡随俗的吗？

再谈到通过网络达到共享的新型经济模式Airbnb、Uber等，由于其入行门槛较低、操作简便易行，越来越多的普通人做起了民宿、搭车等方面的生意，游客也因为其低廉亲民的价格而将其列为首选，这也随之带来了人身安全和金融财税等方面的隐患。全世界在这方面都有着不少法律监管的空白地带，全世界也都在积极探索，如何将其纳入正轨，更好地为大众服务。今你一方加泰罗尼亚人民逆潮流而动，简单粗暴地抵制封杀，实在有违广纳海川的精神风貌。

但如果你以为加泰罗尼亚人民声讨旅游业的动机是保卫家园就大错特错了。今年二月中旬的一条新闻绝对会让你大跌眼镜：巴塞罗那超过15万人上街游行，要求政府履行接收1万7千名难民的承诺（截至当时只接收了900人），并用加泰罗尼亚语打出了Volem acollir ara（我们现在就要接收）、Casa nostra，casa vostra（我们的家就是你们的家）等标语。看吧，这就是可爱的加泰罗尼亚人，他们不仅对送金山银山来的游客说不，还张开双臂拥抱前来讨吃要穿的难民，这是一种什么样的精神？

这是一种分裂错乱的精神。整洁干净的市容、和谐安宁的生活环境难道不会因为成批难民的到来而受到破坏？加泰罗尼亚想要从西班牙分裂出去的原因之一就是他们声称“不想养着西班牙南部安达卢西亚的懒汉们”，而今他们却心甘情愿给说不同语言、信仰不同神的难民们送吃送喝，这难道不矛盾吗？这是急于让全世界知道他们爱心无限，还是宁与外邦，不予手足？

上个月笔者在BBVA举办的马德里创业者学院（Founder Institute）结业仪式上听到一位加泰罗尼亚学员所做的项目陈述是关于难民救助的。他用了大量篇幅证明“难民促进经济”。在提问环节，我问到：“众所周知，大量难民来自于战火纷飞的叙利亚、阿富汗等国家。等未来停战后你的项目如何继续？难道期待重燃战火，来制造新的难民吗？”对方无言以对。

去年在德国生活一年，笔者在德国媒体也读到一些“难民促进经济”的新闻报道，什么难民开了间清真餐馆门庭若市啦，难民将填补多少就业缺口啦，难民为GDP贡献了多少个百分点啦，仿佛没有难民，欧洲人民生活质量就要打折扣。其实接收难民之后GDP不降反升是很好理解的，因为救助难民需要投入大量人力物力，所以难民甚至可以理直气壮地指着难民救助站的工作人员的鼻子说：“没有我们，你们就要失业！”

但这就像有则笑话所讲：甲乙两个经济学家散步时遇见一滩狗屎。甲说：“你把它吃了，我就给你100万。”乙应声吃下，甲无奈掏出100万给乙。过一会儿又遇到一滩狗屎，乙不甘心自己吃屎，对甲说：“你把它吃了，我也给你100万。”甲吃了狗屎，乙将100万还给甲。甲说：“我们何必这么折腾呢？”乙说：“可是我们给消费社会的GDP贡献了200万啊。”

所以难民促进经济本身就是个伪命题，因为任何群体都会消耗物资，消耗了就有GDP生成。再加上连篇累牍的报道试图说服大众“难民并未带来社会治安问题”，简直就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和游客拉动的GDP相比，难民的推动力简直杯水车薪，而且并不是难民主动的贡献，而是被动的接受。还有人论证“难民可以弥补劳动力短缺”。如果有工作岗位需要难民来填，为什么不优先考虑语言精通、技能熟练、知识完备的各国留学生呢？

其实，稍微了解一些西班牙的文化背景，你就能参透其中的奥妙：加泰罗尼亚人民只是为了跟马德里中央政府对着干才表现出了极端的精神分裂。斗牛是西班牙的传统，加泰罗尼亚以“保护动物”的名义将其禁止，有传其著名的纪念广场斗牛场（La Plaza Monumental）将改建成欧洲最大清真寺。西班牙名声在外的弗拉明戈舞、代表性美食火腿等在加泰罗尼亚地区都没有当作吸引游客的卖点来宣传。

在接收难民这件事情上，马德里一直是阳奉阴违，不像匈牙利、捷克等东欧国家明确宣布不接受欧盟的配额，因此也没有受到欧盟制裁批评，但是难民接收速度一直龟速前进，而且对友国意大利提出的支援请求视而不见。美国总统川普臭名昭著的边境墙其实在西班牙飞地Ceuta、Melilla和摩洛哥接壤的边境一直存在，墙上还设有高压电网，就是为了防止北非摩尔人踏入领土。

西班牙政府心知肚明：献爱心也要量力而行，现如今国内的失业率居高不下，治安状况日益恶化，谁还有闲工夫管外面的世界？就是在这样一种背景下，加泰罗尼亚才逆潮流而动，非要和中央唱反调，在接收难民问题上与其说是大发同情心，不如说是存心给马德里添乱。理解了这个动机，你就不难明白为什么加泰罗尼亚同时患上了欢迎难民的道德洁癖和仇视外族的游客恐惧症了。作为一名游客，眼看着当地居民和地方政府将美丽富饶的土地推向深渊，除了扼腕叹息，也没有什么能做的了。